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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我真的来了

     西藏,我真的来了
     ——序
     从西藏回来已有半年多了,总有点犹意未尽的感觉,整天恍恍惚惚的,一到晚上又梦见明晃晃的太阳和红色的袈裟,早上醒来浑身酸痛,却不敢直面阳光。
     有朋友问起我,从西藏找回点什么,我无言已对。对于这块永远看不透的土地,我又能说些什么呢。说她神秘,我却总能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说我见到了虔诚的藏民,我能读懂那一脸的虔诚吗;什么佛理人性,我根本不敢谈。在那里,任何一个外来者,只有带着仰慕好奇来,携着茫然无措走。从来就没有人能完美地融入其中,因为你不属于那里。
     拉萨,林芝,日喀则,唐古拉山,羊卓雍错,阿里...,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慢慢从我的记忆中淡去,只觉得那是遥远的故事,似乎不曾真实过。也许,我只是做了个美丽的梦。
     去西藏之前查阅了大量资料,也拜读了不少前辈游记,希望从中得到一些启发和信心。而当我一步步走进西藏,触摸着她,感受着她时,却越来越发现我好象总是隔着一缕缕雾在看西藏,一会真切,一会模糊,始终看不明白。
     在旅途中断断续续写了些感受,这几天捣鼓了几下,想让曾去过的朋友有久违的感觉,而给没去正准备去的一点有益的帮助。
    
    
     西藏,我真的来了〈1〉
    
       去这个地方之前最好什么都不想,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小毛
    
    
     8月8日 星期日 晴
    
      终于上路了。
     没有朋友来送我。在昨天几个朋友给我饯行时,我就不让来。我喜欢一个人
    悄悄走,有点离家出走的味道。
      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有去西藏这个想法的。小时侯学地理知道西藏是个有很高山的地方。在大学图书馆阅览室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了第一篇关于西藏的文章,我才知道在中国除了三山五岳、皇陵宫殿、美湖秀水外还有如此美丽神秘的地方,当时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以后我想起西藏就不时地发生。后来知道了余纯顺,也就知道西藏是个极少数人能去的地方,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我有了去西藏的念头。
     我看看那五块钱的电子表,离开车还有几分钟,车里似乎没坐满。天气很热,头顶上的风扇不停地转着,不少人宁愿站在位子旁,随着风扇的转动而调整自己的体位,以便能随时享受那短暂的凉快。
     538次列车缓缓启动了。没有人和我挥手告别,所以也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望着远去的站台,我不禁问自己,我真的要去了吗?
     我旁边没人。对面坐的是两母子,准备到西安转车去新疆库尔勒,小孩的父母在那里打工,这次回来接小孩去念书的。我去年去过新疆,和这位妇女颇谈得来。我在火车上一般吃方便面,幸好这趟车有供水,我又在8号车厢,旁边就是锅炉,对于直快车来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今天胃口又特好,我吃了三袋才解恨。
     窗外太阳依然很大,长江江面降了不少,漂浮着许多污染物,拖船被沉重的货物压得象快沉没了一样。小孩子光着腚子在江边戏水,有时能看到有人钓鱼,但是再隔几年长江中还能有鱼吗?
     刚过成都,雨稀稀拉拉下了起来。重庆已两周没见雨滴了,也许这是个好兆头。
     但愿如此。
    
    
     西藏,我真的来了〈2〉
    
     8月9日 星期一 晴
     昨晚睡的不好。
     醒来时天已灰蒙蒙亮了。我是被谈话声惊醒的 ,每次在火车上睡觉,都会被一种琐碎悦耳的杂谈声唤醒。我喜欢这融融的感觉。
     看看窗外雄壮的山势,知道过秦岭了。上次去敦煌来去都在黑夜中与之失之交臂,没能一览她的真面目。巍巍秦岭盘桓在巴蜀与黄土高原之间,挡住了寒冷的西伯利亚气流,也挡住了我的祖先西去的路。于是有了孔明的木牛流马,有了李白的“蜀道难,难以上青天”。绵绵的青山不见头,下面却长眠着许多当年修宝成线的人,我不知道车厢里有没有人在想这些,但火车的一声声长笛应该是在向他们致意吧。
     火车在晚了半个小时驶进了宝鸡站。
     一下车马上买了晚上9点40去西宁的车票,居然还有座。存了旅行包,才3点多,去宝鸡转了转。
     在我的印象里,宝鸡只能算个中转站,没什么值得看的名胜。宝鸡市容不错,商店餐馆喜欢用一种深黄色像牛筋胶条子作门帘,很有特色,进去时须用手掀开,还有点沉。也不知道用来干嘛,仅是一种风俗,或是一种装饰,我总觉用挡苍蝇来解释比较贴切。这里的苍蝇的确多。没走多久就远远望见德克士炸鸡的招牌,明晃晃的,很招眼。看来美国文化侵染力挺强的,从东海岸登陆后,开始挺进大西北了。
     我不太喜欢快餐,本土的小吃才合我胃口。陕西的凉皮出名,不逊于羊肉泡膜,有擀凉皮、烙凉皮、蒸凉皮,我各尝了点。每到一处,游转风景名胜,尝遍当地小吃对于一个匆匆过客来说无疑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水果摊上香瓜和哈密瓜上市了,西瓜一毛钱一斤,在这里不敞开肚子吃得眼冒金花是对不起自己的。面对如此低的价格,我是不好意思跟小贩们砍价,那样虽然有小赚一笔的感觉,但很破坏心情,尤其是当我还有足够钱的时候。
     实在无聊时,买份《南方周末》到附近的文化宫找个阴凉处看看。有篇文章引起我的注意,回顾本世纪预言家所谓的几大世纪末毁灭论。当然,作者持批评观点,我只觉得挺无聊的,地球如要爆炸,谁能阻止?只不过我能在西藏时死去,也是一种幸福。那儿离天堂很近。
     好不容易挨到上车,坐定后才发现对面有个女孩,戴顶蓝色旅游帽,她旁边是位年轻少尉,脸微黑,听口音似乎是老乡。我是个内向的人,和陌生人相处却喜欢装得大方。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对恋人,小心翼翼地和女孩说着话。女孩倒也活泼,很快就熟了。原来他们也是刚认识,少校已在西藏那曲呆了八年,刚探亲后回部队,正好在火车上碰着这位独自去西藏的女孩。女孩刚从幼师毕业,曾96年去过西藏。我一听,不禁对她肃然起敬。不想这次萍水相逢竟使我的西藏之行平添了许多情趣。
     火车在黑夜中穿行,窗外流过的几丝灯光让人有种无言的温暖。我倚着窗边,望着无边的纯纯的黑,我突然想起了到底是太阳撕裂了黑夜,还是黑夜吞灭了太阳?
     明天就到西宁了,青海湖的水还那么蓝吗。明天,我就能站在青藏高原的边缘了。我莫名地有点兴奋。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西藏,我真的来了 〈3〉
    
     8月11日 星期三 晴
     昨天下午到的西宁。少尉的两位女战友来接他,我正犹豫着他已把我和那女孩安置在他所在部队的招待所,并请我们吃了顿饭。我带着无措和不安接受了这些,毕竟遇上好心人不易。后来知道少尉叫陈程,很特别的名字,来接的一位是他的妻子。女孩叫罗雪,她说是下雪天出生的。重庆是很少下雪的,我怀疑她在杜撰,而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却让我释怀。
     晚上我们三人逛了西宁夜市。晚风掠过浑身舒畅,略觉寒意,夜市弥漫着淡淡的油烟,扩散的香气诱着过往行人的唾液在喉咙里打着转,徘徊不前。这里的小吃以尕(ga)面片、猫耳朵最为出名,我却喜欢街边白帐篷里回族的烤羊肉和碗盛的酸奶。我还回味着那咸咸的油茶,一股抹不去的记忆。
     罗雪本不在西宁停留的,她想赶到拉萨去看藏族的雪顿节。因为我们都不太懂藏历,问别人也不清楚,她索性玩玩青海湖、塔尔寺再和我一起去拉萨。
     我俩起了一大早,直奔旅行社。问了两家才得知有座位,80元一个人。这个季节鸟岛上的鸟已不多,而且在修路,只到比较近的湖边。
     汽车沿着青藏线前进。太阳不错,公路两旁小麦早已打成垛了,青青的青稞和金黄的油菜花让人感觉出高原上的生机勃勃。导游是位年轻小姐,但她的活泼感染着车内的每一个人。她讲了很多当地的风俗,记忆最深的是藏族未婚女子住着白色的帐篷,男子进去就可以娶她。打那以后,我就特别留意白色帐篷,如果瞥见位美丽姑娘在里面的话,我立马冲进去。当时说给旁边的罗雪听,还被好笑了一阵。
     穿过隍源峡谷,爬上山坡就是日月山了。公元641年文成公主进藏想念家乡时摔镜子摔成了日月山,流下的眼泪就成了不远处的倒淌河,很寒酸很无聊的一条小河,因自东向西流而得名。传说总喜欢和历史开玩笑,辱其清白,自己却感化于人,所以世人很难分清传记和史记孰真孰假。日月山是青海农业区与牧业区的分水岭,站在日亭朝西边望去,起伏的草地上伴着野花的是星星点点的牦牛,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亮,悠闲的步伐似乎在证明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一位藏族小姑娘坐在我的前方出神地看着远方,梳着漂亮的小辫子,发现我在看她,害羞的笑了一下,我正想跟她打个招呼,她却跑了开去。
     车到青海湖畔已近晌午,我和罗雪随便吃点干粮,性急地顺着一条黄色土路来到湖边。能站在中国最大内陆咸水湖边,我多少有点心奋。我不是诗人,不会吟试作赋,只好脱去鞋用脚去感受青海湖的柔情与体贴。湖水透彻,有点浸人,太阳却照得脸上和手臂微微刺痛,借用崔健的一句歌词-这种感觉真叫人舒坦。我尝了湖水,的确有咸味,略带点苦。
     据一位当地人说,今天的天气还不算好,云多了点。若赶上澄净蓝彻的天,湖天一色,一望无垠,鸟儿掠过,其声悦耳,岸边再缀着金色的油菜花,那才是真正的青海湖,他无不得意的说。此时岸边的油菜花已经开败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回到西宁已是万家灯火了,就着游兴又大哙一回烤羊肉。
    
     西藏,我真的来了 〈4〉
    
     8月12日 星期四 晴
     塔尔寺,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创始人宗喀巴的出生地,地处距西宁市25公里的湟中县。因寺内有纪念宗喀巴大师的塔而得名。宗喀巴(原名罗桑扎巴),宗教改革家,主张“善律”,创建了标志格鲁派成立的丹东寺。他门下有两个非常出名的门徒,一个是年纪最小的根敦珠巴,即一世达赖,另一个则是一世班禅
    克主杰。
     我和罗雪在陈程与他妻子的陪同下去了塔尔寺。
     我不喜欢逛寺庙,总疑心庄重神秘后面的虚假和那些出家人的装作,也许这仅是我的以己度人罢了。在藏传佛教的庙宇里我很难有这种想法,不论是经堂里襟坐念经的高僧或墙角偶遇的喇嘛,还是不远万里前来拜佛的信徒,都会让你蜕去世俗之躯,抛开一切杂念,变得虔诚起来。你可以从那凝重的香味中闻出历史的沧桑,从那褪色的壁画里看出冥想的世界,从那喇嘛的皱纹里读出朴实的人生...于是,那些古怪诡秘的图案符号好象熟悉起来,就连平常凶煞恶疾的四大金刚也亲切了许多。如果说内地的寺庙是人们的副食品,那这里的则是人们的主食,不是在吃饱后没事才来消遣的。
     在大金瓦寺殿前,我第一次看到磕等身长头。虽然来之前已从不少书中得知这独特的膜拜方式,今天碰见仍有些吃惊。他们一般脱去鞋子,赤手或持一木底皮套,先双手合拢举过头顶,再俯身磕一头,接着手掌贴着地面,身体随着手臂向前滑去,全身俯于地上片刻,起来之后反复数次。殿前的石板已被磨得十分的光滑了,有的甚至凹于地面。殿中一位喇嘛小声念着经,宗喀巴金身塑像前的几盏酥油灯映出他脸上的安详,仿佛眼前的一切不存在似的。磕头时木板与地面摩擦发出哧哧声和上含糊的经声倒还悦耳,我立在那里聆听许久,直到他们叫我。
     塔尔寺的三绝里我就认为酥油花有叫绝的理由。走进一间有柜式空调的厢房,在玻璃柜里陈列着栩栩入神的酥油彩塑。每年的冬季,匠师把酥油和面粉揉合在一起,掺入各种色粉调匀,捏出千姿百态的佛教传说人物、花草鸟兽。到夏末再把酥油花融去,等候来年的制作。据说藏历正月十五的传昭大会的晚上拉萨八廓街还有酥油灯会,可惜不曾见过。
     离开塔尔寺,我们见时间还早,便去了城北的北禅寺。北禅寺建于悬崖之上,是一所佛教和道教并存的寺庙,在青海湖和塔尔寺的盛名下多少有点郁郁寡欢,楼阁房宇也破旧不堪,很难想象出当年的盛况。我们去时正在重修,故而很冷清。爬上山顶,我看见西宁市的全景和几只孤单的乌鸦。
     我不知道藏民去拉萨朝拜前洗不洗澡。回到住处,想到三天后就到拉萨,特意去洗了个澡。
     下午6点半我和罗雪告别了陈程,踏上去格尔木的火车。
    
     西藏,我真的来了 〈5〉
    
     8月13日 星期五 晴
    
     我从未见过这么寂静的黑夜。夜幕降落后,苍凉的山坳不见了,墨绿的青稞地不见了,就连暮色时初升的一轮新月也被残忍地吞没了。窗外黑寂地可怕,一丝光亮也没有。尽管周围全是人,我有时依然察觉一股无名的恐惧感向朝全身袭来。火车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的声音单调地让人乏味,车内昏暗的光线酝酿着淡淡的乡愁,我有独自走在荒野的感觉,孤独与无助。
     我实在不能忍受下去时推醒了昏睡的罗雪。当我看见她睁开的眼睛星星般闪烁起来,不由得地兴奋了好一阵子。我们用家乡话聊了起来,从儿时的游戏谈到藏族的天葬,又从糌粑说到麦当劳,直到我俩都无话可说。天马行空的畅谈暂且驱散了我的不安,也使我忘却那漫漫长夜。
     清早映入我眼帘的是无垠的戈壁,还有就是大大小小的咸水湖。听一旁的乘客说这里有羚羊出没,我睁大眼睛苦望了一上午,除了几群绵羊和一两只秃鹫什么也没看到。荒凉的戈壁滩千百年来守侯在这里,她被人们榨干了躯体后抛弃,逐渐也就遗忘了,只有像我这样的过客才施舍给她几许吝啬的目光。一些干涸的湖底形成盐壳地,远望白花花的一片,象刚下了雪似的,让枯燥难耐的旅客增加点新奇,或许有人慷慨地平添少许好感,留下对戈壁滩最清晰的一点回忆。
     每到一个小站,其实也就是一幢平房,墙上刷着站名,四周是空旷的原野,我对罗雪说这里似乎很好逃票。火车开动时,站台上站着的信号员打着旗式,神情有些严肃,我突然注意到他们的脸很黑,像家乡熏过的腊肉一样亮堂鉴人。我本来也比较黑,想想去一趟西藏后可能就和他们媲美了,也就笑不出来了。
     十二点到了格尔木,出站时太阳晒得我们找不着北。幸亏陈程通知他的战友来接站,我俩刚检完票,抬头就看见一个牌子上写着:“重庆 罗雪”。罗雪一下就蹭了过去,和那人说笑个没完,当时我就觉得她特好拐买。
     来接我们的是位志愿军,姓刘,他和陈程一起入伍的。正逢他的妻子来探亲,他劝我们明天再走,去格尔木附近转转。但罗雪意外打听到今天走刚好能赶上雪顿节的最后一天,执意要下午就走。两口子见挽留不住,便招待我俩吃了顿川菜,不想青海湖没吃上的湟鱼却在这里赶上了,虽说味道倒不怎样特别。
     到拉萨的车倒是挺多的,国营的200元且不能讨价,我们去私营公司一问,才150元,省钱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件高兴的事。
     汽车原本定于下午四点半开,偏偏临时出了点麻烦。起因是东北来的两母子,小女孩买东西时与一藏族小孩闹矛盾,藏族小孩的父亲马上跑来动手打了小女孩的母亲。东北大嫂蛮机灵,找来警察,但警察又有点偏袒当地人,叫赔点钱算了,而东北大嫂不服气,纠缠到都快七点钟了。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东北大嫂颇有不到京城告御状不罢休的气势,无奈生不逢时。
     8点钟汽车终于出发了。此时天已经微黑,我带着对西藏的憧憬和高原的恐惧又迈进了一步。
     西藏,我真的来了!
    
    西藏,我真的来了 〈6〉
    
     8月14日 星期六 阴
    
     开车的两个司机是撒尼族的,都很年轻。一上车我就问他们什么时候到沱沱河、唐古拉山口,他们说拿不准,答应到时候叫我们。
     我和罗雪是上铺,透过侧边的车窗就能看到美丽的青藏高原。我旁面是从四川宜宾去西藏打工的中年人,他告诉我他是第三次进藏了。我问他有高原反应吗,他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好怕的,过了五道梁就没事了。我知道他所说五道梁的含义,许多人把五道梁当作能否熬过青藏线的一个坎,我也听说过不少去西藏的人就从五道梁退下来的。不过这并没有吓倒那些向往西藏的人,反而增加了他们的决心和西藏的魅力。
     车开了一小时后,公路两旁渐渐变成荒山旷野,很难见到棵树。这时我想起陈程说的话,当你再看到树时,就到拉萨了。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头晕的感觉,并呼吸急促,我想是反应来了。我边调整气息,边问旁边的罗雪有没有什么不适,她正吃着喜之郎果冻,两腮鼓鼓地蹦出句----吃不吃?我忙挤出尚存的一丝笑意,摇摇头,侧过身睡去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中间迷迷糊糊觉醒了数次。每次试图睁开眼眸,都感到几条影子鬼祟地在我头上漂浮晃悠,随之眼皮一阵急速抽动后无力地耷合了下去,顿时像天塌下来一样又陷入无知的黑暗中无依无靠......终被一次剧烈的颠簸震醒后,我问几点了,罗雪借助车内微弱的灯光辨认了好半天,答道快一点了。旁边宜宾人接上话,说五道梁过了,你们命好,拉萨是可以去了。我暗思,我还真的与西藏有缘。
     第二日醒来天已亮了,叫醒罗雪,问宜宾人沱沱河过没有。早过了,他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跟我家乡那条小河差不多。我本来准备一个漂流瓶,打算从长江源头放漂,想到这么伟大的计划就这样夭折了,不免有些怅然。转而想想,放到雅鲁藏布江也行,说不定漂到孟加拉湾,顺着印度洋暖流打个转,又漂回长江口去了。
     青藏线的路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大多是柏油路面,少数被冲毁的也在修缮中,道班就是维护人员的居住点。一般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个道班,以距离某个基点多少公里命名,如五道班、一百零八道班,当地人喜欢沿用道班名代替地名叫唤,虽然现在有些道班已经废弃了。
     经过雁石坪在正午前到达了唐古拉山口。从地图上看,过了唐古拉山口就进入西藏境内了,那边就是藏北高原。下车后,我看见两座雕像面对面立着,一座为原有的,另一座是江泽民题词新建的,上面均刻着这里的海拔高度:5423米。不知是高原反应还是出于对那个千百次梦萦神仪的数字的敬仰,我就像一个熟睡中突然被圣诞老人惊醒的小孩,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惊喜,痴痴呆呆地站着,手足无措,只是大口喘着粗气,远处就是覆满白雪的唐古拉山。直到听到司机不耐烦的喇叭声,我才想起还没拍照,随便拍了几张就急跑上车,接着便是一次僵尸般的长时间休眠。
     此后,汽车一股烟顺势下遛到安多,在一家小店休息就餐。西藏的食店大多是四川人开的,所以我随处都能感受家乡的温情,但这并不能兑换为金钱上的折扣,毕竟这些老乡是来这里赚钱的。我和罗雪为胜利庆祝到达西藏,叫了份16元的青椒肉丝,就着2元一碗的米饭扫荡一光。
    太阳知趣地探出了头,天空瞬时蓝湛起来,白云也欢快地跑来凑热闹,青藏高原露出了她最美丽的笑容。藏北高原是个优良的牧场,这个季节草有些黄了,远远望去像成熟的稻田,汽车在黄色的笼罩下飞奔,很有点草原上跑马那种淋漓尽致的畅快。
     我和罗雪躺在车里,欣赏着藏北景色,十分满足地打着饱嗝,一动也不想动,直到夕阳消失在公路尽头的地平线下。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观看日落。
     这也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死亡会如此的悲壮和美丽。
    
     西藏,我真的来了 〈7〉
    
     8月15日 星期六 晴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一生中永远值得怀恋的日子。
     这一夜始终没睡好。过那曲没多久,罗雪就有高原反应,吃了药也没作用,我虽着急也只有让她好好休息。有时见她难受,就给她掐虎口,她也不吭声,静静地躺着。车里没光,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能想象出她痛苦的表情,她有一张相当可爱的脸。当时我并没有往坏处想,我相信她能挺过去。我想西藏不会遗弃我们的。
     后半夜,罗雪坐起来时,我问她好点了吗?
     她迟疑了一下,说她见到妈妈了。
     我们快到了,我鼓励她。
     妈妈叫我早点回家,说完她就哭了。
     我愣了一下,随后也开始想我的家人,还有我的那帮朋友。人孤独时,就会用回忆往事来慰籍自己脆弱的心灵。体验孤独有时真让人有长大的感觉。
     我们是在天蒙蒙亮到达拉萨的。由于罗雪来过,告诉我快到了。我象突然被告之中头奖了一样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我在一阵强烈而短暂的激动后,陷入了无所适从的紧张中,我似乎害怕接受这一事实,怕失去圣城拉萨在我心目中神圣的地位。我不想抹去她神秘浪漫的色彩,宁愿她是一些浮光掠影,在我思绪里萦绕梦牵。她是一个我永远想猜却猜不透的迷。
     西藏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许仅仅是一种精神寄托。他们可能出于对目前处境的不满或着出于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想借以挣脱自身束缚,缓解压力,所以他们向往西藏这种有神秘感的地方,赞美西藏美丽的风光完全是对自己善意的欺骗,他们有乌托邦式的幻想情结。也许,他们压根就不会去西藏,但是他们却一直为此做心理上和物质上的准备,他们只想把这种感觉保持下去,直到有一天他们忘了西藏和那个解不开的情结。
     拉萨市由于17日将举行民族运动会,住处不太好找。我按以往经验直奔拉萨长途汽车站,果真在那里觅得一席之地。旅馆很朴素,斜对面就是青藏-川藏公路纪念碑,一旁流淌着著名的拉萨河。我就在纪念碑下与罗雪作别,她一位在拉萨工作的朋友来接的她,我目送他们远去后才想起忘了说点什么。再见她时已是暮秋了。
     我在饭馆吃了碗5元钱的面条便回旅馆睡觉去了。当时我确实觉得躺着要舒服一点。
     醒来看表,下午两点多,阳光从窗外斜斜地透了进来,越过错落有致的碉房顶,远处的苍山依稀可见。我晃了晃脑袋,伸了个懒腰,觉得该出去了。
    今天是“雪顿节”最后一天,我没有径直去罗布林卡,而是先跟拉萨之魂——海拔3770米的布达拉宫打个招呼。为了表示虔诚,我决意步行到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仍是拉萨最高的建筑,我转过两条街便远远望见了一角。我辨了许久,突然发觉她与我的梦正在缓缓吻合、重叠,直至我模糊的眼前清晰起来。我看见了我的天堂。
     我站在广场上,而布达拉就在我面前。我看见了手持转经筒的老阿妈,也看见了挎着佳能相机的老外;我听见了悠扬回荡的钟声,也听见了往来不绝的车鸣声......我困惑了——这是拉萨吗,为什么我看不见肥美的草原,听不到雄浑的牧歌?
     罗布林卡,藏语意为“宝贝园林”,达赖喇嘛的夏宫。藏族每年传统的“雪顿节”就在这里举行。而我到时已如同一出即将谢幕的戏,只能从这里欢乐的气氛和洋溢在人们脸上的笑意中瑕象节日的盛况。
     在这里我充分体味着那种混合着酥油茶和青稞酒的气息,虽然我并不是太喜欢。我想,这大概就是西藏的味道吧。错过了晒大佛,我却赶上最后一场藏戏。藏戏相传是15世纪苦行僧唐宗杰布创造的,藏戏的面具有寓意,内容也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我看时出场的是个带白面具的男子,唱词为藏语,唱腔嗡闷但有节奏感,有点像轻摇滚,听起来十分受用。继而出来十几个带黑色面具的武士和只有头饰的女子,围成一圈,中间的白面具唱几句,他们就随声附合,或边跳边转圈,场面很是好看。唯一的遗憾是我一句都没听懂。
     晚饭后我又到布达拉宫遛了遛,见旁边有邮局,想起该给家里抱个平安了。
    拨通电话,老爸接的,我说我已在拉萨了。那边出奇平静地传来声“还好吧”后就沉默了,我一激动也不知说点什么了。后来还是老爸说了些叫我小心的话,电话就挂了。
     我知道年过半百的老爸也曾去过许多地方,也许他会坐在家中那把藤椅上又回想起年轻时戴着红卫兵袖章,举着毛主席语录,站在天安门时的幸福感......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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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14 03:36:17  By: 西藏旅游  返回顶部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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