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拉萨的记忆碎片（节选版）

飞来石


西藏，那个曾经停靠过的小站，它于我们的最伟大之处，并不在于我们是否真正领悟到什么得到过什么，它可以成为我们做脱口秀时，在精神上意淫自己的最好武器，而且杀伤力颇强……

时间：2003年10月8日~13日，天气：阴，云，晴，雨，雪。

青藏线上，一夜无眠。

在痛苦的迷糊中，我知道车到了安多，那曲，当雄，车过那曲以后，天已经亮了。我只能放弃在当雄下车再找车直接去纳木错的打算，还是先到拉萨把小命从半死状态中拉回来再说吧。

上午10：30，车停在了拉萨汽车总站，不到20个小时，车就从格尔木到了拉萨，这是一个纪录，司机都说从来没试过这么快就到了拉萨。感谢这个新纪录，让我少挨了些苦。

下车后，感觉好多了，这情形跟两年前前往北极村时的经历一样，当时也是在车上痛苦的不行了，但一到目的地后，马上咸鱼翻生了，目的地才是我最好的兴奋剂。

打车先到亚旅馆，只有六人间，担心太吵影响休息，转到了吉日，有三人间，先住下。昨晚的创伤后遗症还没退我就忘记了疼，住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洗澡洗衣（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幸运的是，这回没再让我中招。

楼下很吵，想睡一觉的打算泡汤，想不到昨晚的一夜未眠加高原反应只是让我到了拉萨后变得更加生猛。我出门了，先剪了个发，不能让自己这邋遢形象影响拉萨市容，还到某户外店买了几样价高质次的装备。

不经意地，就走到了大昭寺，无知地，就在八廓街来了个逆时针转，等迎面汹涌的人潮让我意识到哪儿有点不对劲时，我已经转完了一圈。后来才知，这儿是不能逆着转的，我没作任何准备也没参考任何攻略地来到了拉萨，一下子没能做到入乡随俗，无知者无罪，想来佛主也不会怪罪我。

国庆的长假充实了拉萨市的人流，几家背包客集中的旅馆，几乎全部爆满。经实地考证，感觉亚旅馆最好，其次是吉日，八狼穴和龙达觉萨排后，雪域门口的那条路挖的乱七八糟，所以影响了入住率。以上为个人观点，仅供参考，不构成各位最终入住的决定权。：）

跟我同屋的，一北京大哥，刚从珠峰脚下回来，另一山东大哥，正找人去珠峰，想拉埋我，可惜我一路上，看雪山无数，对这只得天下第一空名却见不着面的珠峰兴趣不大（这个时节珠峰露脸机会不多），就婉拒了。

晚上楼下的西式餐厅里，热闹的很，里面卖的是西式自助餐，外国人多，中国人很少进去泡，有歌舞表演。楼下进进出出的车辆，楼内天南地北的住客，尽显此时这家背包客旅馆的繁华景象。

打听到邮政宾馆明早有车去纳木错，就取消了找人包车一起前往的想法。夜晚同屋有人打鼾快乐，骚扰了我的睡眠。

第二天，去了趟纳木错，轻度高原反应。

每天洗澡洗衣睡懒觉，成了我在拉萨这几天，所做过的最有价值的事情。还有，就是在吉日的走廊上，看书，晒太阳，发呆……

如果是为着看现代化，相信没几个人会来拉萨，同样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就是，拉萨市正在不断地被现代化蚕食，蚕食的不仅是这座城市的外观，还有人们原本质朴的心灵。拉萨，据说已经成了乞丐最密集的城市，也无人分得清，在这些乞求者当中，有多少人是为还心愿，有多少人是为着自己。反正，在大街上，你一不小心，会被一群小孩抱着腿叫你爸爸，如果你不给钱的话，你就当爸爸不止。

我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找个地方，能躺下，能看到夕阳斜照下的拉萨美景，布达拉宫，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它高。买过门票后，被告知这儿四点钟就要关门，我在布达拉宫顶看夕阳的如意算盘被打破了。还好，他们可以退票，工作人员反复告诉我，有两个小时足矣把它走完，我没跟她们解释，我不是想去看布宫，只是想去那儿找个地方发呆，直到夕阳西下，我怕她们听到后，会以为我高原反应过度以致神经失常。

接下来的还在拉萨晃悠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想过要走进布达拉宫，它的庄严神圣，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领悟。

傍晚，在经过长时间的排长队后，我被人流夹进了大昭寺，我的一身异样装束，在人群中，显得太刺眼了，浑身不自在，这是我一生中唯一想过要来件藏袍加身的时候。别人告诉我，今天是藏历十五，所以朝拜的人特别多。四处弥漫的酥油味，让我思维困钝。

今天同屋的两位室友都走了，一位可能回去了，一位前往珠峰了，我以为，我可以安安静静地一人独享这房间，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可惜现实又一次打击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一位高大的斯文女孩，不带南方口音的用普通话在问，
“谁住这儿谁住这儿？”
“是我！”
我以为有人查房了。她扫描了我一通，大概确诊我不属于劣质或危险易爆产品后，告诉我，
“我们要搬进来，可以吧？”
我不知她还有什么样的同伴，倒是吓了一跳，
“可是我已经住这儿两天了，我是男人啊！”
我觉得后一句话，说出来后像个十足的白痴，大概没人会高原反应到连男女都不分吧。
“当然知道你是男人，不是还有两张空床吗？我女孩子都不担心你，你还担心我吗？”
我倒！最后一句话把我给闷的不敢出声了，差点没又来一次高反。

后来知道，身材瘦高皮肤白净的她，叫阿靓，从广州过来，刚辞职，以前从来没出过远门，一出门，就来到了西藏，刚从阿里回来，在西藏呆了有个把月了，牛吧，真是个驴坛后生可畏。
在自我介绍时，我习惯地说出来我叫石头。
“你不是XX石吧？”
我又一次差点惊倒！心虚的我，最终都没能承认我是XX石，我狡辩道，“生活中了解我的，网上不知我，网上知我的，生活中不认识我。”
我的含糊不男子汉，大概也让阿靓郁闷了好几天。

是夜，她的同伴终究没过来，据说是困在路上。

次日，一整天，差不多都是在拉萨街头发呆度过的。不同的是，身旁多了一位靓女。我跟阿靓坐在宁拓路的长椅上，晒着太阳，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她吃着她爱吃的爆米花，我觉得吃爆米花的形象会显得比较弱智，所以坚持不跟她“同流合污”。

日光城的太阳，照的人比较易患懒惰加思维迟钝症。

正巧前日去纳木错遇上的同乡也一人在街上闲逛，于是，坐在街头晒太阳发呆的队伍壮大为三人。我想去拉萨河畔走走，靓女不愿动，我摆脱不了靓女的引力，也跟着不动。

回到吉日，阿靓的同伴回来了，她们也是在旅途上认识的，这是一位来自天府现居深圳的“黑牡丹”，皮肤黝黑的过度健康，而阿靓又白的让人不相信她是地道的广州妹妹。在这“黑白双煞”的簇拥下，我们来到了玛吉阿米，一个充满传奇加香艳故事的地点，因为故事发生的主人翁为伟大的藏族同胞心目中的领袖，所以，这儿是神圣的，跟情色无关。

这是一个真小资与假小资都爱扎堆的地方，虽然里面的氛围并不会太好，吃的东西也是属于价高质次的那类，而且上菜时间极慢，或许我不会欣赏吧。最离谱的是埋单时，找了半天只拿出几份根本不是我们的账单要我结帐，后来还是要自己从那一大堆账单中找出了自己的那份。我什么资都不是，所以在这儿我找不到乐子，“黑白双煞”在我不解情调的嚷嚷下带我撤离。

拉萨迟早会从一个原本是苦行者的聚集地演变成为另一个小资乐园。真小资都是由假小资演化出来的，就像知名企业常常都是由卖假货发家一样。

我本来是打算次日（12号）走川藏北线入川的，但有一对来自上海的夫妇跟另一广州MM找上门来，想大家一起结伴走，是我的招驴贴引她们过来的。她们想晚一天走，我没意见，就决定在拉萨再无聊多一天，权当着是对自己这两个月来不停地行走所作的一个中场休息。

中午在八廊学对面的肥姐便餐午饭时，遇上几位司机，他们主动跟我打招呼，原来他们从中甸送游客上来后，在拉萨等了几天，都没等到顺路客，想问问能不能找到人下去。跟其他几位联络过后，她们都说让我自己决定就可以了，这样相信我，也不怕把她们给卖了。就决定坐他们的顺路车，可搭到帮达，两辆吉普，300元/人。

下午，又跟着“双煞”去了一家当地藏民扎堆的光明茶馆，地道的藏族传统风格，同样，我们几个人，在人群中，显得刺眼，好在现在是商业社会，只要你是消费者，也就心安理得地安坐于此了，不用藏袍加身。

当天做过的另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在房间推开窗，被楼下一馒头店刚蒸出来的热馒头引诱到口水吧嗒直流，又不想走远路下去买，就大声叫老板过来，丢钱下去，让老板把热气腾腾的馒头从窗口扔进来，一扬手就接了个正着，为此得意了好一阵。

在拉萨的日子，就这样无聊且堕落着，找不到激奋点。我羡慕那些一走进西藏就天昏地暗地激动，感叹，抒情无数，还能写下一大堆诱惑力极强的煸情文字的人，可一回来后，照样津津乐道于左岸范思哲哈根达斯黑客帝国N集看时尚杂志泡时尚酒吧结交时尚人士……而西藏那个曾经停靠过的小站，它于我们最伟大之处，并不在于我们是否真正领悟到什么得到过什么，它可以成为我们做脱口秀时在精神上意淫自己的最好武器，而且杀伤力颇强。

现在，去西藏跟爬珠峰一样，成了一种病。

阿靓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我只是一个游客，根本就不是驴！”

我想，我连游客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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