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并没有打算去定日县城，因为一般去珠峰大本营的人都会住在中尼公路边的珠峰宾馆或珠峰售票处的招待所里。我们在天不亮时就出发赶往大本营，但是因为司机普布的边境证遗失了，我们被堵在鲁鲁边防检查站。小兵张嘎说，是否可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要等连长起床再说。那时候，才凌晨五点半。
    
    漫长的等待换来是高原日出的惊艳，狂拍一通后恍然间觉得上苍真的是很公平的。八点钟见到连长，他就一条建议：去定日县公安局申请办理边境证试试。
    
    普布开车带着我向定日县城疾驶。
    
    定日老县城就在中尼公路边，交通方便，但是从拉萨方面过来，就必须要有边境证，过鲁鲁边防站才能到达。估计因为这样的不便，新定日县城就驻扎在协嘎尔镇，远远地望去，白色的墙体褐色的屋檐依山而卧，错落有致，但走近了才发现，那山只是个屏障，大部分县城悄悄地躲在山的另一侧，一条L形的街道贯穿了它。
    
    七月的北京正是暑假的日子，而L街拐弯处的学校里却有孩子们在上课。纳闷之余问普布，他们不放暑假？普布笑答，这里冬天是不上学的。公安局在一座大院里，进门之后就听见大狗们的狂吠，开满格桑花的庭院让人倍感温馨，仔细环顾，才发现，原来，这里不仅仅是县公安局，也是局长家。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办公家庭大院。虽然后来我又多次到西藏，也见到这样的院子，但是如同初恋一样，第一次的印象难以磨灭。
    
    局长也是藏族，听了我们的情况表示很为难，因为那段特殊时期边境证管理的很严，原则上只能在户口所在地办理，所以局长表示爱莫能助。出来后普布说去县委招待所找个熟人做担保试试，而我则独自走向L街的尽头，去邮局给朋友们寄明信片。
    
    虽然县城的海拔只有4200M左右，但是走的时间长了，还是有些喘，再加上凌晨四点半早起又没有吃早饭，从邮局出来后我逐渐觉得石子路越来越白，脑袋越来越大，腿越来越软，眼前就猛然一黑……
    
    好在没有栽倒，我一屁股坐在路边修路用的石子堆上。
    
    寂静的L街上没有人来人往，偶尔路过的大狗们对我侧目一瞥又继续他们的行程。我独自呆坐在那里好一阵子，清醒过来后觉得应该先吃点什么东西。
    
    路边小商店里光线很暗，一个十七八岁的汉族女孩子在柜台后面坐着看电视。我迫不及待地要了包饼干拆开就吃，她找我钱时好奇地看着我，问我裤子上怎么有那么多灰？我说刚才摔倒了，估计是血糖低。她叫我等一下，转身进了里屋，出来时端给我一杯红糖水。
    
    她说，这个店里快半个月没有来过外面的人了。
    
    在每年的登山季，县城里的人就会稍微多一些，而且主要是住在县委招待所里的登山协作人员，等过了登山季，就很少有外人来。一般十月中旬这里就开始下雪，厚厚的大雪覆盖整个县城，大家基本上就不出门了，直到来年的五月化雪后才偶尔有外人来。这么漫长的冬天没有事情做，每天看电视都看烦了，县城里安静得让人想哭。如果天气好不刮风，你站在街上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谢过她，我重新走回L街上，看着街道的左右，极力想像着县城冬天里宁静祥和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在这里体会半年的祥和，也不知道这里的宁静什么时候会被人们打破。
    
    八年多过去了，每当我在拥挤嘈杂的北京星巴克里发呆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女孩，想起她说的大雪，漫长的冬季，还有寂静的L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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