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8月30日　西藏冈仁波齐(藏传佛教、苯钵教和印度教主神山)
    
    　　穿着依旧湿漉漉阴冷冷的衣裤鞋袜又上路了。从十点多到十三点多一直在向上翻越着，走的全是急坡。一连上了三两个山口后，海拔越来越高，力乏，气喘，腿软，真想一下子坐下去，但我知道不能，这种时候是宁慢勿停的。缓缓地走着，不时唱着歌儿；运气好还能碰上一两个会一点汉话的藏民，可以简单随意地聊聊，以此分散对极度疲劳的注意力，心理上也就感觉轻松不少。
    
    　　抵达正面迎对冈仁波齐的一处山口时，一大片一大片满是被藏民们脱下的贴身衣物，或套在竖起的石头上，或摊在平整的石头上，红红黄黄，或破或旧，各色各样，密密麻麻，重重叠叠，肮脏污秽得仿佛连空气也不洁净了。从山口处汇积下来的道道细浅水流在零碎的山石间缓慢流淌，大多的衣物便浸泡在这水中，腐烂的死亡的气息随着潮湿的水气弥散开来，仿佛依附在炙人的阳光里，试图贴附并渗入每一个过路人的肌体、灵魂。
    　　这是我极不喜欢的风景和气氛，可这里是必经之地，无可回避。于是气不敢吸，脚不敢歇，匆匆翻了过去。
    
    　　前方是处缓坡，刚才的逃离将本就有限的体力透支得厉害，层云下，阴风扫得人够呛。咬牙往前，终于找到了一处阳光照射的有一略斜石面的半人高岩石。疲软地躺了上去，边调整边等待后面甩得太远的同伴。
    感觉过了老长时间（事实上不到半小时），阳光似乎隐灭已久，天虽依旧的蓝，但乌云也从四边向上方袭来。四围仿佛在刹那间阴冷起来，身下的石面也骤然间冰凉刺骨，不时飘落的几点雪粒总让人觉得似有似无的。我凝望上天，肌肤体味着气温的变化，听得人声的过往，动也不动……
    　　雨点夹杂着雪粒落了下来，一行路的喇嘛对我们喊道：“快走，不要停在这儿！等冰雹大雪落下来，最高的山口就翻不过去了。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面的河谷，只有那里有帐篷。”
    　　天色已越来越阴暗，雪片夹着冰雹扑面地打来，焦急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继续上翻，没几步，HD就落到了最后。怕她急着追赶前面的人，走得太苦，便放慢脚步一直掉在她的后面。她胃难受得厉害，一直板着脸，说早知是这样，就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受这份罪了，跟她说笑打趣也没用。她说先前我走在前面时，她在后面追得很辛苦；又说现在我走在她后面，她在前面走得有压力；还说要我不要管她，她可以照顾好她自己。她心情不好，话中带气，自然不中听。我没理会，只是不近不远地跟在她的后面，艰难处帮扶一下，偶尔也唱上几句鼓励她也自励我。
    　　可最要命的是她每走不了几走就要停下来喘上半天，这样的走走停停极大地拖耗了我的体力。对我来说慢慢地走问题倒不大，可一停下来，心跳便骤然加速，咚、咚、咚地剧烈蹦跳，似乎一不留神心便会嗓子眼里窜出来。
    　　切齿咬牙地拼到翻越6000米左右的最高山口时，一处巨大的经幡场出现在眼前，雪峰环绕中扯天盖地的五色风马旗和洁白的哈达翻飞舞动，风扬浩荡，恢宏壮观。而我已经彻底拖垮，苦，还不能言，还得硬挺着不让HD知道，以免影响她原本不佳的心绪。
    
    　　合该出事，也是命中注定要摔这一跤。
    　　几天前，我曾惊讶地说：“怎么这次出来还没摔过？”“乌鸦嘴！这种话不能说的。”HD简直就像预言家。随后两天在扎达的土林里小摔过几跤，牛刀小试，隔靴搔痒似的，没什么感觉。今天，功德终于圆满了。
    　　从山口下来两三个小时后，在接近河谷底部有一道十来米宽的溪流，到对岸需得借助河中杂乱的石头。DL、亮、淘子早已过去，坐在远处向这边张望着。跳了几步，见溪中有些石块间距颇大，怕HD过得有困难，眼球便往在十来米的下游准备过河的她的身上挂，没想到一抬脚就摔了下去，莫名其妙的。只是感觉左脑外侧撞上了坚硬的石块，然后便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时下午五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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