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拉寺的小扎巴
色拉寺的小扎巴
1,
前两次来拉萨晃悠,都去色拉寺看过辨经。印象深刻之处有三:
其一,辨经的经典动作颇似香港武打烂片里面的那一招司空见惯的“黄飞鸿”。于是觉得显宗比密宗好,显宗的扎巴们可以在这个院子里一边做学问一边锻炼身体——看那些粗胳膊的扎巴们巴掌拍的多响啊,没练过还真不容易出来这气势。再看旁边院子里修密宗的扎巴,关起院门静悄悄地席地而坐,课堂上还坐不够啊?既不能在游客的镜头前满足表现欲,也不能练出粗胳膊。
其二,觉得扎什伦布寺里的大喇嘛们实在是缺乏经济头脑,同样是黄教的显宗,人家色拉寺的辨经就可以在游客面前显一显,偏偏扎寺管辨经的喇嘛总是把偷窥的游客当苍蝇赶。看看色拉寺的火爆,你敢说主要是得益于措钦大殿里的欢喜佛,还是这群噼里啪啦拍巴掌的扎巴们?这更加印证了显宗的优越性:不但可以一边做学问一边锻炼身体,还可以一边显一显一边搞活经济。
其三,藏传佛教当然是个坚强的宗教,可并不是每个扎巴都有着坚定的修行信念。辨经场里的扎巴们乍一看都在尽心尽力地噼里啪啦,实际上在一些大红的查切之下,有偷摸互相把玩手机的扎巴,还有的在发彩信!所以,当负责考勤的经师走进辨经场的时候,那份噼里啪啦才算是真正展示了这帮扎巴们拍巴掌的集体实力。
2,
这一次也不例外,两天前又去了一趟色拉寺,目标明确地直奔辨经场。
隔着两道院墙,显宗们依旧噼里啪啦,密宗们依旧静坐低诵。
这一次的收获是,发现了两个七八岁的小扎巴,瞪着亮闪闪的眼睛,在大树下极其标准地玩着“黄飞鸿”!(后来问过他们名字,脑袋大而亮的那个名叫平措,脑袋小的那个名叫曲桑。——可惜我不能同步上传这两个可爱的小扎巴的照片。)
平措是个进攻型的小扎巴,小小年纪小小巴掌居然也拍的很嘹亮。他不停地向曲桑发动攻势,对着曲桑的小鼻头频频地指指点点;辨急了还会动粗,间或一记“如来神掌”拍向曲桑的脑门。
曲桑是个渊博型的小扎巴,规规矩矩地席地而坐,仰着小脸不急不慢地同上蹿下跳的平措争辩。之所以说曲桑是个渊博型的小扎巴,是因为小家伙的眼睛很明亮,透着一些隐隐的光泽,很聪明的模样。
于是,平措和曲桑的辨经谋杀了N多菲林,我也在此次西藏之行中第一次取出了相机。
3,
平措和曲桑是小扎巴,更是孩子。
两个小家伙辨了一会儿就开始分头搞怪了。平措把一个扎巴丢在座垫边的佛珠偷偷拿走挂在了树枝上,看见我在一旁乐就龇牙咧嘴地冲我扮了一个鬼脸。曲桑则一把推开一个“黄飞鸿”,对着一个胖扎巴自己玩起了“黄飞鸿”。胖扎巴倒也没有小看曲桑,一本正经地和小曲桑辩了起来。有意思的是,小曲桑的学问明显是辩不过大师兄,偶尔会卡壳,卡壳的时候就会伸伸舌头,跑过去拍拍胖扎巴的脸。结果被胖扎巴一把箍在怀里,再一把扔到了我怀里,做了一个“把这个小家伙带走”的表情。
曲桑像兔子一样跳起来,和胖扎巴玩起了对战,这一次,小曲桑嘴里面嗷嗷叫的绝对不是什么经文……
4,
这两个小扎巴在辨经的时候没什么固定目标,两个小时的辨经他们两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最好玩的是:平措和曲桑联手对付两个青年扎巴(后来问过他们名字,长相俊秀汉语不错的名叫土旦强巴,肤色较黑的名叫罗布索朗。),两个小家伙一记接一记“黄飞鸿”,一记接一记“如来神掌”,可算玩了个不亦乐乎。强巴和索朗则笑嘻嘻地应承着,间或轻轻地还一记“如来神掌”。(后来知道,强巴在家里是老大,下面有个弟弟有个妹妹;索朗在家里是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也是有个弟弟有个妹妹。强巴和索朗今年都是19岁,两个弟弟恰好正是平措和曲桑这个年龄。)
两个小家伙走开之后,土旦强巴冲我友善地笑了笑,那里面多少还有一点如释重负的味道。
一路追踪曲桑。再一次端起相机的时候,曲桑冲我勾了勾手指头,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我知道,曲桑是想让我把照片寄给他。
我把纸笔递给他,小曲桑不会汉语,只好求助土旦强巴。强巴一笔一划地写下:“850000,西藏拉萨市色拉寺扎底康村,曲桑”。
我把小平措也叫过来,给他们合影;再给土旦强巴、罗布索朗合影;再给他们四个合影。然后我说:两天之后我回来,把照片送给你们。
强巴冲我点点头。
5,
走出色拉寺的时候,我对门口的值班员说,过两天我还要过来,给强巴他们送照片,后天来的时候可不可以免票?
值班员让我在门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第一时间把底片送到了冲洗店,六寸精光,一式两份。
6,
两天后的今天,我又走进了色拉寺的辨经场。
强巴还在辨经场的一角,正对着索朗“黄飞鸿”;看见我的时候,他一边笑着一边完成了那个经典的动作。
绕着辨经场转了一圈,没有看见小平措和小曲桑。
强巴告诉我,平措和曲桑被老经师带到拉萨了。——脑袋里面马上泛起一个假想的画面:弯腰驼背一脸沧桑的老经师,左顾右盼满脸稚气的小平措和小曲桑一左一右地牵着老经师的查切……
我把三十多张照片交给强巴之后,才发现自己破坏了辨经场一角的固有气氛。
扎巴们马上放弃了“黄飞鸿”,黑压压地围过来,把有自己影像的照片从强巴手中抢走,放进自己的查切。发现没有自己照片的扎巴,就冲着我的相机做着摁快门的动作;或者翻看小平措和小曲桑的照片。当然一大半都是小平措和小曲桑的照片,即使发现自己在画面上只是一个配角,或者是一个背影,扎巴们也把这些照片放进了自己的查切。更离谱的是一些长焦拍摄的照片,除了小曲桑其他人都是一个发虚的影像,一个扎巴居然从鞋子判断出来那是自己,他也把它放进了自己的查切……
我慌张起来,搞不清自己是干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还是错误的事情。我没办法对他们一一拍照,却勾起了他们拍照并拿到照片的愿望。
这让我马上自责并歉疚起来。兴许我已经或多或少地破坏了一种心理平衡,并且,可以肯定的是我还破坏了他们的辨经。
我喊了一声:经师来了!
扎巴们慌忙散去,各自摆起“黄飞鸿”。
强巴笑了,他指着剩下的十来张小平措和小曲桑的照片对我说:拍两张就好了。
索朗也笑了,他站起来开始辨经。
7,
我一声不吭地坐在强巴身后,直到辨经结束。
我问强巴:我可不可以到你的住所坐坐?
就这样,在一大群散去的红色查切之中,混入了一个我。
强巴和索朗的住处一共有四个人,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修密宗的师兄,以及他们的显宗老师阿旺洛珠。阿旺活佛是色拉寺显宗辨经负责纪律和考勤的经师,今天出门办事,索朗就把我引进了阿旺活佛的卧室。
索朗说:色拉寺的主持是铁棒喇嘛,现在一共有十几个活佛。
强巴忧郁地告诉我,阿旺活佛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写啊),快要做不了活佛了,有可能连喇嘛都不让做了……
8,
索朗给我倒了一杯水,在我发问之前先问了我两个问题:内地的宗教(是个什么样)?北京(有没有)喇嘛庙?
我可没有这个学问,只好浅浅地作答:内地的佛教和你们同出一脉,好像也有显宗和密宗,还有禅宗吧(?)。和你们一样敬奉释迦牟尼。你们的强巴佛就是汉族佛教的未来佛,你们的弥勒佛汉人也叫弥勒佛。藏传佛教把岗仁波奇神山尊为世界的中心,汉族佛教也把岗仁波奇尊为须弥座,就是佛祖居住的地方。此外还有道教。
说到道教,索朗笑了,他比划了几下太极拳说:知道,知道,电视上看过。
估计打死我我也讲不清楚道教不仅仅是太极拳。
我说:内地的宗教还有伊斯兰教,主要是回族人和维吾尔人信奉;还有从西方外来的基督教、天主教。
我说:北京有喇嘛庙,地位最高的是雍和宫,那是皇帝接见达赖和班禅的地方,也是达赖和班禅到北京时的行宫。雍和宫里也有很多喇嘛,并且现在的香火很旺。
我学着强巴和索朗刚才给我介绍神像的样子,恭敬地用整个手掌指了指活佛卧室墙上的白度母像说:雍和宫里也供奉有白度母,受很多人的膜拜。
这让强巴和索朗感到很开心。
9,
强巴先是给我讲扎巴的约束,有三十多项;自己也记不全。
我笑:记不全岂不是会犯错?
强巴说:有四条是绝对不能犯的,不许说谎、不许偷盗、不许结婚、不许杀生。其余的要是犯了,就要跪求铁棒喇嘛的原谅,不会很严重。
不知道为什么,铁棒喇嘛这个词总让我联想起金镛的小说。
10,
然后我让强巴和索朗给我讲讲辨经,才发现这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强巴说:有七本经书是自己要背的,有50张经文是必须要背的。
我指指阿旺活佛床头厚厚的经书问:是这样的七本吗?
索朗笑了:这个,看不懂。学习几年才可以看。
我问:辨经时经师来的时候拿着本,勾勾划划的是记成绩么?
强巴说:不是成绩,是考勤。来的(扎巴)就画勾,没来的画叉。按照画勾的次数分钱。
那怎样知道你们的成绩?考试吗?
强巴点点头,费了半天劲才让我搞清楚扎巴们如何考试:每年藏历7月1日考试,要考四五天。每年色拉寺大约有500多个扎巴考试。先是背经,至少要背完50张。然后是辨经,一个人辨所有人,当然所有的人只是听,最后作评判。过几天,经师们会根据以上表现给所有考试的扎巴们排名次,名次就是成绩。前几名就可以讲经了,讲经是相当高的待遇。
我接着问:有什么奖励么?
强巴说:第一名奖400(元),还奖经书和查切;第二名奖300(元);第三名奖200(元)。
我的天,太难了!
强巴说:第一名有十几个呢,第二名第三名都有十几个。每年考试的名次要排到100。
第一百有奖么?
有啊,后面的名次奖15块和一条哈达。
我哈哈大笑:有惩罚么?
有啊,你看辨经场的地面都是白沙子。没有名次的扎巴都要背沙子。50张只背了45张,就背五趟;50张只背了40张,就背10趟。你看这附近根本没有白沙子,很远的地方才有。
这真是很有意思。
关于辨经我最后的问题是:强巴,你准备考第几?
强巴低着头笑了,想了想,仰起头来,坚定地说:至少是第三名!
索朗,你呢?
索朗红了脸,吭哧了半天才说:三四名吧,不背沙子!
11,
辩经的扎巴取得好的名次是有钱的,那么他们日常的开销从何而来呢?
强巴先是给我讲了法会和法会上的收入状况。
藏历每个月的8号、10号、15号、25号、30号色拉寺都要举行法会。法会大多是拉萨人为故去的亲人而做的。这些日子的上午七点到八点半,中午十二点半到两点半,在色拉寺的措钦大殿都要举行法会。法会结束后再去辨经。
法会本来并没有固定的收费标准,但一般在色拉寺请做法会的拉萨人都知道一个潜规则:上午的法会每个扎巴或喇嘛收取15元,中午的法会每个扎巴或喇嘛收取10元。
我问:我可以看看法会么?
强巴说:不行,你是汉人嘛!
强巴笑了笑,在头上比划了两下像是故意诱惑我一样补充道:我们都要带上黄教的帽子,衣服也不一样,很好看。
我笑了,我说我看过,
三年前在下密寺。喇嘛们全部身着法衣,手执法器,跟随着首座念经。大部分经文感觉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尤其是首座的声音让人惊佩不已:那完全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清晰而低沉的唱经。每到一段经文结束的时候,所有的喇嘛都暂时噤声,只有首座继续哼唱;他的哼唱其实是选择了新一段经文的开始,于是大家再跟着他的指引继续念下一段经文......如此周而复始。
我说:法会上的唱经非常好听!我指了指自己的喉下说,好像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声音。
索朗便开心地学了几句,也很好听。
在下密寺我注意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有的扎巴唱某一段经文的时候声音很大,可是座师换了另一段,就立马变成了蚊子哼哼。估计是赶上背诵熟练的经文就要在座师面前显摆显摆,赶上不会的或者生疏的经文就只好滥竽充数地出工不出力了。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索朗,问索朗是不是也这样。
索朗红了脸:你真能观察。
强巴说,有时候钱还是不少的,早上每人100,中午每人50。
我问:领唱座师呢?
强巴说,给座师和铁棒喇嘛的钱要翻一倍或两倍。
色拉寺的措钦大殿做法会的时候至少能坐50个扎巴或喇嘛,这就难怪小小的下密寺也会有不少法会了;我看见的那次法会,不足十个人。而下密寺大殿的主管喇嘛曲美朗吉,我拜访过他的住所,甚至比强巴、索朗的住所还要简陋。
12,
色拉寺一个月有5次法会,一次一个扎巴最少收入25元,那么一个月最少就是125元。
就算有的法会有人给50或100,也难以解释辨经的扎巴有手机的现象。
我问:你们向家里要钱吗?
索朗说:我们有时候会给家里钱,给父母。母亲养我们不容易。
强巴看出了我的疑惑:每年藏历6月4号,也就是转山节,寺庙会给我们发钱,今年每个扎巴发了3500元,喇嘛们更多;还有藏历七月的雪顿节,每个扎巴发了1000元。
还有色拉寺的门票收入,还有色拉寺欢喜佛的香火钱。真诱人。
我流着口水问强巴:我能做扎巴么?我背东西很厉害的。
这一次,强巴和索朗同时大笑着摇了摇头。
13,
天快黑了。
你们怎么吃饭?
索朗说:我们可以去外面的餐馆(也就是下馆子呀!),也可以去食堂,有时候自己做。
我说,我请你们吃饭怎么样?反正你们可以吃肉。
强巴说:不行,我们还要做晚课。
我请你们吃饭经师会不会生气?
不会。
我可不可以请你们的经师吃饭?
强巴和索朗笑了,估计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提出来过。结果是:这种可能性等同于零。
老非在活佛面前,自然是没有丁点面子的。
14,
我要接着给强巴和索朗送照片,我们约好三天后再见。
三天后,我希望可以见到小平措和小曲桑。
非一郎 2005,09,10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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