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记 — 风景在路上 III. 纳木错
西行记 — 风景在路上 III
(三)纳木措
(序)
去纳木措是在到达拉萨的当天早晨,也就是2005年8月31日星期三。
头天上午从格尔木出发的面包车到达拉萨时是早晨6点多,天还黑着。两位司机一个是藏族一个是汉族,都很好心,路上与我们相处得也很愉快,于是让我和同样是因为来旅游而暂无落脚点的天津女孩在车上呆到天亮,告诉我们拉萨的旅店通常要在8点多才开门接待客人。
那个藏族的司机还给我们介绍了一家据说便宜而干净的旅店,只是我心里早打定主意住到吉日或八朗学,于是天刚麻麻亮就谢过了两位热心肠的司机,领着那个由于高原反应异常严重也由于功略做得比我还贫乏而有些晕头转向的天津妹妹,打出租车到了吉日。吉日紧闭着大门迎接了我们,到8点半才开门放我们进去。
进了吉日的大门,值班室还都没有人,就先浏览留言板。正好有人征求一名车伴去纳木措,当天出发。发贴者就住在吉日,接到我应征的短信很快就下楼与我见了面。小伙子很明朗很爽快,我也很直接很干脆,已租好的丰田4500看起来车况良好。除了价格偏贵,别的方面都不错。但是当天出发的条件在我看来足以抵消价格的差异,于是拍板决定走人。
既然没有高原反应,就没必要象书上建议的那样在拉萨先适应几天;何况就算有必要,也不想在那几天呆在拉萨。
早上一到达拉萨,那个藏族司机就向大家宣布了刚刚他的朋友打电话通报给他的消息:拉萨被戒严了。没有政治头脑的小女子如我很是困惑,很难理解个中的缘由。不过据说情况好象是这样的:因为9月1日是自治区成立40周年纪念日,所以中央某领导来了;因为中央某领导来了,所以拉萨需要比平常好得多的一流治安;因为拉萨需要比平常好得多的一流治安,所以进入拉萨的所有百姓比如我们一车的乘客人等都要在进藏的路上被查六遍的身份证;可是查六遍老百姓的身份证好象是没有用的,所以布达拉宫和周围方圆几里都统统被戒严了。
戒严到底是什么概念,平凡如我一直也没有见识过,只知道布达拉宫被戒严就意味着我就去不成那里,甚至连去那周围都不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有一本功略书上告诉我,从我到达拉萨的那一天起,布达拉宫要被戒严。
于是安顿好天津妹妹,扭头就奔赴了纳木错的旅途。
(1)
从拉萨到当雄的160多公里路是青藏线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从青藏线进入拉萨几个小时后,我就开始重复早晨刚刚走过的一段路程。
也曾经考虑过在进藏的车经过当雄的时候独自一人下车,再想办法找车去纳木错,因为那样可能会节省一天左右的时间。
车过当雄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钟,藏族司机问我到底要不要下车,紧接着劝我最好不要下车,因为他不希望我深更半夜一个人走路,万一我被康巴汉子掳去,他会很过意不去的。我笑笑说我巴不得被康巴美男子掳去呢,那样我就真的可以在藏地做牦牛生意了。那之前,刚刚和大伙说说笑笑的时候,有人问我干嘛大老远从东北跑西藏来旅游,我就说我主要是来看看,觉得西藏好就留下来做生意,听说卖牦牛挺赚钱的,打算开个贸易公司往内地批发牦牛,再开个叫www.牦牛.com的网站。
说笑归说笑,真的考虑到要在四点半钟孤苦伶仃地被甩在路边,苦苦地煎熬四五个小时等天亮,再去找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搭上的过路车,立刻觉得很渺茫。于是手一挥,对藏族司机说:算了,不下车了,万一你因为我被康巴汉子掳去而心疼一辈子,我也不忍心啊。
就这样走青藏线进藏时路过距离纳木错仅40公里的当雄,又在到拉萨两个多小时后掉头重新走青藏线奔纳木措去了。不过因为走第一遍时是凌晨四五六点钟,所以尽管几个小时后重复再走,一路的景色对于我仍然充满了新奇的魅力。
念青唐古拉的雪峰朦朦胧胧地进入视野时,前一天初见玉珠峰那一刻的久别重逢的喜悦又重新涌上心头,丝毫没有减弱。兀自陶醉在自己的喜悦中,忘记了整夜未眠的疲惫。
(2)
纳木错美得像梦境。
青藏高原的天是先人们创造天蓝这个词汇的时候的那个天蓝,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天蓝,让我仿佛堕入了太古的空间。扎西半岛的太阳异常地热烈而温暖,象昨天在唐古拉山看到的那样,让我从早到晚分不清时辰。所以,纳木错的美显得不真实,像梦境一样。
蓦然间远远地在青藏高原的山路上看到纳木错的时候,想起了去年在云贵高原的盘山路上远远地瞭望到的泸沽湖,依附在云端,那么恬静而优雅,象一个清秀俏丽的白族姑娘,在瞬间就攫取了我的心。
纳木错也一样攫取了我的心,却是用他的雄浑与壮美。纳木错就像一个俊朗矫健的藏地男子,在天地间坦然而磊落地挥洒着他奔放的豪情、舒展着他飒爽的英姿,叫我只望一眼就堕入了情网难以自拔。
真的,只一眼我便深深地爱上了他,纳木错,这个生活在4718米处的世界脊背青藏高原上的美男子。
(3)
同伴们登记住宿的时候,我躺在湖边露天放置的一个破旧的沙发上休息,没想到几分钟后就睡着了。于是我从梦境里进入了安眠。
一个人把我轻轻地摇醒。睁开眼,梦境的背景里是一个俊美的藏族男孩温和而友善的笑容。你怎么了?他问我。没怎么,晒晒太阳。我指了指天空。噢。他又笑了,很灿烂很放心的表情,转身离去。
于是我从安眠中醒来又进入梦境,开始了在云中的漫步在梦中的游走。
湖水在炫目的阳光下变幻着空灵的颜色,雪山在轻柔的和风中舒展着俊朗的风姿。于是我的灵魂在山山水水的瞬息万变中轻盈地舞蹈,超脱了肉身的牵绊;我的肉身则在亦梦亦真的人间天堂里自由地穿梭,冲破了灵魂的束缚。
梦境是不可以描述的,只能够去感受。如果说语言的魅力是在翻译的过程中被毁灭的,那么梦境的神秘就是在诉说的企图中被歪曲的。所以,梦境是不可以纪录也不可以描述的,就像梦境是不可以重复的一样。
可是啊,当爱与思念在心中翻江倒海生生不息时,又如何才能沉默到海枯石烂啊。即使诉诸文字的挣扎注定了徒劳无益,却是唯一可以孤注一掷的依赖了。
总不能让这爱从诞生的瞬间起就陷入绝望吧,尽管凡间女子爱上天国俊男的结局注定了是要绝望。
(4)
起初我以为, 那是一座雪山头,觉得很奇怪,怎么离地面那么近的山头还会有积雪常年不消融。
渐渐地走近,才看出,那白花花地覆盖了整座山的,不是积雪,而是成千上万条白色的哈达和经幡。
据说经幡随风飘动的时候,人们的心灵也会在空中起舞,所有美好的愿望就会随风在空中传递。所以藏地的人们总是在自己生活的村落的最高处树立经幡,让四面来的人、八方来的风都看得到自己的信仰、读得到自己的祝愿。
那里是纳木措的扎西半岛上朝南的山头的最高处,所以那里的哈达和经幡多得像我的故乡白头山的积雪,经年累月不分四季覆盖着山头。只要信仰不泯灭,积雪就永远不会融化。
我不懂得宗教,也不理解信仰,但是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做虔诚。
(5)
那四个孩子肯定是从那顶白色的帐篷里走出来的,因为后来和我分手的时候,他们就是走回到那里消失的。可是他们出现在我视野中的时候,却仿佛是从天而降。
我是追逐着湖对岸念青唐古拉的身影不停向前的。云起云涌的峰顶在不停移动的距离中变幻着我的视角,让我难以将相机的镜头转对别处,直到蓦然间看到了那四个孩子。
明晃晃的纳木错湖边,晴朗朗的蓝天白云下,灿烂烂的太阳照射中,绿油油的广袤草场上,那四个孩子手拉着手排成一排在奔跑,不知道在追逐什么。他们嬉笑欢闹的童声随风飘过我耳际的时候,想要加入他们的心愿油然而生。于是我也收起相机撒欢儿奔跑,追逐着那四个小小的身影。
好想快一点追上他们啊,象小时候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好想抓住他们中的一个,雀跃欢呼着爆发出惊喜的尖叫。好想和他们一起玩累了扑倒在草场,四仰八叉着把身体与心灵彻底交付给大地。好想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淋漓,再甩掉衣裳拼命狂呼着跳进清靓靓的湖水。好想通体透明着在湖水中尽情遨游尽情沐浴,彻头彻尾与这水这山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我和你。好想好想,再变回成一个孩子,一个赤身裸体面对自然的坦坦荡荡的孩子。
那四个小孩儿终究是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哪里追得上他们啊!没跑几十米就累得气喘吁吁头晕目眩,到底是海拔近五千米的世界之巅也!两手撑着腰大口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气,这才乖乖不得了领教了高原的厉害。
终于让呼吸恢复了点节奏感,就立刻打开相机把镜头摇到了最远处。竟然发现镜头里的孩子们折回头开始向我这里跑来!喜出望外地抬头看到迎面奔来的那四个可爱的身姿,忍不住再一次收起相机张开双臂迎着他们跑去。
孩子们渐渐地跑到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望着再度傻笑着张大嘴巴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十分好奇地站在那里。我有气无力地和他们挥挥手,继续大口大口地呼吸。看着我开怀地笑,他们眼光里略微的怕生终于一扫而光,齐齐地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孩子们依然手拉着手,从高到矮从大到小有序地排列着,是三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一眼即可看出是姐弟四个,通体透明地散发着童真气,靓丽得无以复加。南疆街头的维吾尔孩子们个个漂亮得象是绒布洋娃娃,雪域高原的藏族孩子们个个漂亮得象是青瓷泥娃娃。
最大的女孩子大约十岁左右,嘴唇有些皲裂了;最小的男孩子也就四岁的样子,小脸蛋粗糙得像土豆皮。可是这丝毫也不影响他们的美丽,因为那黑珍珠一样的双眸,实在是太明亮太不可雕塑了。真希望我也能有这样漂亮的四个孩子!可爱得每看一眼都想咬一口他们红扑扑的脸蛋!怕只怕他们要真是我的孩子,跑不了个个都被我咬得齿印宛然!
我又笑一笑用手指指相机,他们立刻明白我是要给他们拍照,害羞而惊喜地笑着,欢欣鼓舞地立正站好。当我照完了,他们就围过来看我的相机,我立刻明白他们肯定以为我的相机是数码的,想看看拍出来的影像。我摘下相机给他们看,摆一摆手,告诉他们不是数码的,看不到图像。他们听不懂,但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收起相机,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孩子们就紧紧地跟在我旁边和我一起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笑着抬头看我。我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他们也跟着我停下脚步。我在羽绒服的兜里摸索着,他们好奇地笑着望着我。我掏出一大把德芙巧克力,他们依然静静地笑着看我。我一个一个地把巧克力分到他们手里,从最小的到最大的每人一块,他们开心地笑着不作声。我再把巧克力一个一个地分给他们,从最大的到最小的每人一块,他们还是开心地笑着不作声。最后刚好剩两个,我收起来揣进兜里,说这两个是我的,咱们每人都是两块。他们听不懂,但很明白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
我继续向前走,他们继续紧紧地跟随我,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笑着抬头看我,时不时低头用藏语窃窃私语,又抬头望着我笑。我边走边用手指挨个儿点一点他们,说:女孩儿,女孩儿,女孩儿,男孩儿。他们立刻点点头,又笑了。我问他们:听懂了?他们使劲地点点头。
忽然记起孩子们一开始一直是奔跑着的,很想问问他们跑去干什么。可是怕问了也是白问,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汉语。又一想其实问都不用问,明明看到他们回来时是两手空空的。他们奔跑,不是为了追逐什么,而仅仅是因为他们喜欢奔跑。
就这样我和那一群瓷娃娃一样的漂亮孩子们一起走了很远很远的一段湖滨路,直到那个白色的帐篷又出现在眼前。他们和我挥挥手,就拐去了帐篷的方向。然后他们又开始奔跑,一边奔跑一边扭头和我挥挥手,再往前跑一段再回头和我挥挥手,直到最后钻进帐篷里从我的视野消失。
(6)
慢慢地走回笔直地修到湖边的柏油路上时,暮色已开始徐徐地降临。经过接近5个小时的步行后,顺着湖岸渐渐上升的高度令我有些吃力。
也许是我看起来真的很疲惫吧,一个灿烂地笑着、双颊飘着两酡高原红的女孩从后面赶上来与我打招呼:累了吗?我笑着点点头:嗯,很累。于是她伸过来一只手,说:我拉着你吧?
我很开心。但还是笑着谢绝了:不用了,我自己慢慢走吧,谢谢你。女孩就又露出一脸灿烂的笑,明眸闪亮闪亮的,对我摆摆手:嗯,那我先走了。然后轻盈地转身离去,曳地的藏袍长裙裹着玲珑的身段,使得她的身影轻捷如燕。
(7)
回到住宿的帐篷里稍事休息,同伴们就打算去拍日落。很累很累,但还是很想爬上西面的山头看纳木错的落日,于是骑着马上去了。
西边的天空堆积着厚厚的云层,日落几乎肯定看不到了。但是静静地坐在山头上等待日落的感觉依然很美、很难得。包围着小小扎西半岛的纳木错从西面的山头上看起来三面是水,东南和东北的方向各有两座雪山在湖的那一边,就是我下午追逐了快三个小时的依然令我一见如故的雪山。东南面的那一座就是海拔7111米的念青唐古拉峰,东北面的那一座不知道名字。暮色中的纳木错雄浑而伟岸,冷峻而壮美,让我再度想到,这一类的词汇原本是为这样的景色而诞生的,只不过往往被人滥用了而已。
喜马拉亚造山运动,这一听起来轰轰烈烈蔚为壮观的词,给我的联想却总是硝烟散去尘埃落定之后的沉静与从容,恰如眼前的纳木错。纳木错是天神通过喜马拉亚造山运动而诞下的儿子。是啊,也只有大自然的神来之笔,才能创造出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杰作。
西边山头的最高处自然是少不了玛尼堆的,还有象征力量与永恒的牦牛头骨。那弯弯地翘向天空的牛角在萧瑟的秋风中静静地独立于黄昏,无言的无限的无比的虔诚。这个发明了伟大的天葬与水葬的伟大的民族,这个不分平民贵族一律没有姓氏的民族,对大自然的崇拜是如此地虔诚,对生命意义的参透是如此地彻底。天人合一,身土不二,生来自大地绿原,死回归神山圣水。
我一直在想,也一直对我的爱人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我不要潮湿的坟地,我不要冰冷的公墓,我不要沉重的石碑,我更不要令我的灵魂窒息的棺材,拜托了,就让我自由自在地回归大自然的怀抱吧,我是海的女儿,请将我的肉身与灵魂在我死后一并归还给我的母亲。如果你想我,请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你不想我,我的灵魂也不会有丝毫的埋怨。
在纳木错的暮色中,任思绪在天地间驰骋,就这样从生想到了死。
(8)
那一夜我们住宿的帐篷里照例是有热热闹闹的晚会的。
那个地方只是从外面看起来像帐篷而已,里面是巨大的厅,摆放着数十个茶桌和沙发,两头才是一个一个的房间供人住宿。
晚饭的时分大致等客人们酒过三巡了就会有音乐响起,热烈而奔放、坦荡而磊落。藏地的歌声无论来自天然的嗓音还是音箱的传递,听起来都一样地舒爽。
我就那么被音乐吸引着融入了舞蹈的队列中。没有犹豫,没有顾虑,痛快地敞开了心扉,迈开了步伐。对舞蹈不算有天赋的我,叫旁边的帅哥带了半天也只是学会了最简单的八步舞姿。可是那一夜晚痛快淋漓的舞蹈,成了我对藏地的记忆中最为鲜活而灿烂的部分之一。
在泸沽湖的时候,我只是做了一个静静的旁观者。我不敢贸然地融入那氛围,因为潜意识里对割舍的那份畏惧。然而实际上,无论我积极地投入还是被动地陷入,到最后都一样是不得不抽身离去,那份依依的不舍并没有因为我不曾积极地投入而有所减轻。
既然结局是一样的,就不如痛快地投入。让身体随着灵魂热烈地舞蹈,让刹那的交融在音乐中迸发出灿烂的光芒。即使时隔多年以后,那份割舍的疼痛依然会摧残得我满心茫然无助;即使记忆模糊之后,那根思念的神经依然会刺痛得我满地跺脚打转,也还是让我无怨无悔地投入吧,既然这山这水这里的人们是那么地可爱,既然这邂逅的美丽让我那么别无选择地甘愿投入。
这个我所见识的又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生活得是那么洒脱而自然,从头到脚从骨子里往外散发着磊落的气息。想唱的时候放声高歌,想跳的时候尽情舞蹈,想爱的时候热烈告白,想恨的时候策马决斗。移山易水的变迁,尘埃落定的轮回,骨子里无一丝更改的是那天人合一的坦荡。
纳木错的那一夜晚,我没有喝酒,不象在后来去阿里的途中,几乎天天晚上都在喝酒。可是那一夜晚,我比喝了酒还痛快地投入过,投入到我邂逅的美丽中,从此陷进了对那一个美丽的人群那一方美丽的山水的无穷无尽的单相思。
(9)
清晨,我迎着熹微的曙光开始在草原上奔跑。一夜酣畅的睡眠已经把昨天在湖滨徒步行走、在山头爬上爬下、在晚会上欢蹦滥跳的疲惫统统地消除殆尽。我与草原一起醒来,迎接新鲜的太阳,那一旦升起必然热烈而温暖、那和昨天一样升起今天却依然新鲜的太阳。
我看到昨天在灿烂的阳光下变幻出一千种颜色的纳木错此刻是一汪纯净的宝蓝,深邃、静谧而安详。我看到天神居住的念青唐古拉峰在日出的那一刻笼罩着灿烂的金黄。我看到袅袅的炊烟升起在散落于广袤草原上的几盏零星的帐篷。我还看到那想来是比我早起了很久的一群群牦牛、一群群山羊绵羊悠然而自在地享用他们的早餐,那青青嫩嫩的草想必是因为浸着露水而愈发甜爽可口。
后来我还看到渐渐从山顶探出头来的太阳,把偌大一个草原一点一点地从浓深的墨绿变成了青翠的嫩黄。
跑啊跑走啊走,又跑啊跑走啊走,终于绕着扎西半岛半圈来到了那向东的山脚下。那山虽然矮了些,却想必足够我登高远眺,于是不假思索开始了攀登。
起初只是想爬上最矮的那个山包照几张相,等攀上去又觉得那第二个山包其实也没剩几步道儿,于是又上了第二道山包。等到登上了第二道山包,扭头回望山下的纳木措的一刹那,真真是被那美丽惊呆了。于是有些不甘心还没到最高点就放弃,就缓缓地继续行进。
到最后也不记得是过了几道山包,终于到了一览众山小的半岛最高处。中国移动通信的信号台骄傲地占据了那东坡的最高点,耸立的铁架霸道地遮拦了攀登者的视线,冰冷地展示着现代文明的威力。然而,任凭物质如何横征暴敛地泛滥,也泯灭不去这一伟大民族的虔诚信仰。绕过那铁架,在另一处最高的山坡上,和昨天在向南和西面的坡地最高处看到的一样,无数的经幡在风中默默地飘扬着人们的心愿,无数的玛尼堆向天空无言地诉说着人们的信仰。
登高俯瞰纳木措,才发现原来以为是向东向西一直延伸的湖岸线,其实是画了两道优美的弧线把小小的扎西半岛夹出了细细的颈项。青山夹着碧水,碧水依着青山;草原拥抱着湖水,湖水浸润着草原。蓝天、碧水、雪山、绿野,层次鲜明地巧妙交织,相映相衬又各具风姿,太阳的神手撩拨着金黄的光芒,时而热烈地照耀时而轻柔地散落,把原本就俊美得令人叹为观止的纳木错盛装得直叫我心旌摇曳。
西面的山头有一柱龙卷风,远远地看起来像一道神奇的细长烟柱,生根于地面、直插入云霄。看到那烟柱的第一眼,疑心自己目睹了UFO从天而降,好一顿呆呆地凝望,也搞不清那烟柱到底是什么神秘现象。继而默默地感谢青藏高原,在我初访的路途赐我如此变幻莫测的令我应接不暇的无数美景。后来,听那些比我早起爬上西面山头的同伴们说起,那就是传说中的龙卷风。是的,2005年9月1日星期四的早晨,在青藏高原的纳木错,我平生第一次目睹了一场龙卷风。可奇怪的事,我攀登的东面山头却丝毫感觉不到风的存在。
我在那里伫立了很久很久,向东向西向南向北任自己的视野无限地舒展,目光所触及之处,无不美丽得令人惊心动魄。叫我如何不感谢他,这张开怀抱融化了我、想必是无限地眷顾我的来访才会连丝毫的高原反应都不肯让我承担的青藏雪域。叫我如何不热爱他,这一方繁衍了伟大的民族、孕育了虔诚的信仰、缔造出不朽的文化、托举起世界的巅峰的苍天大地。叫我如何不对他一见倾心,这万众皆不辞千里前来朝拜的洋溢着虔诚与力量之美的神山圣湖。
当爱来临的时候,除了陷入你别无选择,因为任何试图逃避与拒绝的努力除了加速陷入外一无用处。无论是爱一个人,还是爱一方山水,都是如此。
到了下山的时候了。毕竟不是一个人来的,毕竟要考虑小团队的行程。无论多么不舍,终究是要离开。于是选择了从北面下山,这样可以把整个扎西半岛几乎转一整圈儿。
下到朝北的水边,看到了和我一样留恋这里而没有向南迁徙的几只水鸟。晨光下扎西半岛北岸的纳木错泛着透明的碧蓝色,点缀着若干羽翼洁白的鸟儿。直到我顺着湖岸线向南拐,回头望去,那几点移动的亮白仍然那么炫目而美丽。
在两座山包夹出的峡谷上,看到了那个神秘的绘有岩画的山洞。岩画上绘着人们放牧骑马狩猎的情景,洞口的石碑记载说那岩画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也就是说,一千多年前,这里就有人居住过。一千多年前的纳木错,会是什么样子呢?书上说,很久很久以前,纳木错的湖岸线比现在要高80多米,也就是说,这里的周围方圆数十里地面都曾经是在水下世界。当时的纳木错,该是如何的浩瀚无边啊。沧海桑田的变化是怎样洗炼着这一个坚韧的民族,风土人文的兴衰又是怎样孕育出这一方厚重的信仰,对于我这个匆匆走访的过客而言,永远只是一个谜。
拐过北面的山头,又走入朝南的绿色草原中。阳光依旧灿烂,纳木错依旧美得像梦境,远远地看到我住的帐篷的那一瞬间,有一丝家的亲切。可是,那里不是我的家。一壶甜茶饮尽之际,我将离开那里,离开纳木错。
(10)
又到了分别的时刻,茫然无助的感觉不可遏制地向我袭来,就象去年离开泸沽湖的时候一样。即使我知道,风景还在前方的路上;即使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比这里更美更远更好,可是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手足无措的紧张,当我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开他,纳木错,这个我在藏地邂逅的第一个美男子。
其实,世上本无所谓完美的人物,所以纳木错在我心目中也是不尽完美的。一路上也曾有些不开心的细节,只是,我不想去回忆而已。
在来到这里之前,对于纳木错的印象,或者说是想象,来自于Julia妹妹的游记。她是去年来的西藏,也就是2004年。在那之前,读过很多西藏游记,其中也不乏佳作和精品,但是单就纳木错而言,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直到读了Julia的游记。
Julia来纳木错的时候,也是住在扎西半岛的。我在一年之后步了她的后尘,却没能邂逅她在游记中写到的那个把自己用塑料袋包起来保存的仅有的几块糖拿出来与她分享的可爱的藏族小男孩,和那个善良可亲的藏族婆婆。一年前她来的时候,笔直的柏油路还没有通到纳木错;一年后我来的时候,因为路况良好交通便利,湖边就多出了很多攻略上没有提到的店铺,还有见到客人就围上来兜售生意的成群结队的牧民马帮。
就像世界上没有人能踏进两条相同的河流一样,世界上也没有人能重复别人的行走,甚至也不能重复自己的行走。记得爱人曾经对我讲过他在毕业多年以后重返母校天津大学时的感受,他说,故地重游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爱人的话附加了他个人的情感因素,所以听来显得偏激。叫我来阐释的话,他的意思是,千万不要在重复自己的旅途时试图追寻当初的感受;也千万不要在重复别人的旅途时试图体会别人的感受,无论他的叙述多么精心动魄,无论他的文笔曾经多么地感动过你。
在所谓的旅游开发日趋白热化的今天,一年之内把一个地方改造得山移水易面目全非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所以,我自有一份把目的地以外的一切都置之度外的超然心态。毕竟,这神山这圣水才是我要拜访的目的地真正的主人。这里的人马、这里的宾馆、这里进进出出的游客,对于浩渺的大自然而言都只是淡若烟云的瞬间存在。
何况,来到这里的我其实是如此地幸运。即使看到了想象之外的民风的如许变化,即使经历了预料之中的结伴的些微不快,可是,这不可言喻的天蓝与湖蓝还在,这纯净空灵的雪山与草地还在;清晨迎着太阳在绿野狂奔的感觉依然畅快着我的灵魂,傍晚追逐雪山在湖滨漫步的感觉依然洗练着我的身心;随风轻飏的经幡依然虔诚地覆盖着扎西半岛的每座山头,灿若阳光的笑容依然坦诚地流露在四处邂逅的每人脸上。所以,纳木错在我心目中将永远是美丽的。
多年以后,我知道,我一定还会再来这里的。但愿到时候,纳木错依然如此地年轻而俊美。即使,假如不幸,在我故地重游的时候,纳木错和我,都已经变成了垂暮的老人,我也知道,我依然会爱他,依然会象在年轻的时候对他一见倾心一样深深地迷恋他,也依然会在离开他很久很久之后还象在此刻一样因为钻心的思念而手足无措。
海女
2005年10月6 – 16 日于大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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